《翡翠園·盜牌》原文及鑑賞

【醉花陰】 (貼)且喜他生長幽閨性和洽,爲誣陷舒生親前��䛅。今日裏往他家,管侯門似海深遐,向閨幃大行步踏。那小姐呵,不比那昧良心,意偏奢。(白)俺欲待不去,(唱) 又鎖不住心猿意馬。(下)

【畫眉序】 (旦上) 寧府要擒拿,把令牌到門下,那無辜舒子,此念無他。(白) 奴家翡英,爲舒生一事,幾番勸解,爹爹執意不從。不想適才王府差官齎令牌到來,道今夜五更要爹爹在監中吊出舒秀才處斬。今爹爹尚在河干餞客,若一回來,此生決難保矣。(唱) 詢犯由不比常科,離監禁定當遵法。波喳,禍起天來大,怎辨得中多欺詐。

(貼驚介) 嚇!今、今夜就要處決了?阿呀! 小姐嚇,你既知那生負屈,還是再求告老爺救他一命。(跪介) (旦) 事在呼吸,奴家再也不便進言了。(貼唱)

【喜遷鶯】 聽語言風馳雷發,半空中起個根芽。即刻擒拿,可憐這窮酸措大。(白) 小姐,如今老爺何在?(旦) 在河干餞客未回,若一回來,就將令牌傳出去了。(貼背介) 還好。(轉介) 小姐,老爺既未回來,我在此陪伴小姐一回如何?(旦) 如此甚好,和你同進房去。(貼) 小姐,把那舒家之事,(唱) 再與你細細商量,勿漫誇,憑小姐覆按捺,到時節鋼刀一下,這冤苦,浪起平沙。(同下)

【出隊子】 (貼上)誰管着飛天門闥,且趁此月光斜照便佳。(白)俺悄地打聽,那長史酒醉歸家,就在書房安寢,將王府令牌安放桌上,又吩咐不許一人在外行走。所以奴家悄悄前來,覷便行事。來此已是書房門首,呀!(唱) 看燈火尚熒煌,映照着窗紗。(白)你看長史睡熟,令牌果在桌上,書房門半掩在此,不免捱身進去。(進取牌出介)且喜令牌已取在此,那路徑平昔走慣,處處熟識,不免打從西首便門而出。(唱)從此去,舒生性命盡虧咱,到監中救出往天涯。(下)

《翡翠園》 一劇的命名固然是由於麻逢之謀劃建造的花園名翡翠園,同時還是由於舒芬最終娶了翡英和翠兒二女爲妻,而舒芬別號梓園,三人之名號各取一字即成 《翡翠園》,或者又名 《翡翠緣》。翠兒姓趙,是貧苦市民之女,與母親趙媼以穿珠點翠的手藝爲生,同舒家交往密切。翠兒曾在麻府做過穿造珠冠的活,與麻逢之的女兒翡英相識。舒家遭難後,翠兒不斷到舒家看望,給舒德溥夫人衛氏以熱情幫助。寧王將胡世寧罷官後,把舒德溥交給麻逢之審處,但舒德溥受盡酷刑仍不屈服。翠兒想到認識翡英這層關係,打算到麻府向翡英求情,望翡英求告父親饒恕舒德溥,不料見到翡英後得知,麻逢之已向寧王請得令牌,馬上就要把舒德溥斬首了。劇情發展已到了難以挽回的生死關頭,於是引起翠兒挺而走險、盜取令牌營救舒德溥的這一出驚心動魄的好戲。

翠兒是在“天色將晚” 來到麻府的。【醉花陰】 一曲是翠兒所唱,她首先思忖的是關於對翡英的印象。翡英雖然生在麻逢之這樣的官宦之家,但她深居閨中,並不參與外事,“性和洽” 是翠兒對翡英的良好評價; 而且,翡英也曾爲謀害舒家的事對父親進行過勸告,但父親並不聽女兒的金玉良言。翠兒正是考慮到翡英不是她的父親那樣的昧良心之人,才決定進府求情的。而麻府又是她多次來過的,門戶路徑熟悉,今日如果不來,也實在是不忍心放棄這最後的希望。這支曲子唱出翠兒進入麻府時的心理活動,細緻而真實。

【畫眉序】 一曲是翡英所唱。此刻,她也正在爲舒家的事情着急。她知道寧府的令牌已下到本府,舒德溥含冤而死已在所難免。自己原來幾次對父親進行勸解,父親都執意不從,今日事已至此,即使有心救他也毫無辦法了。從曲詞可以看出,翡英心地善良,同情舒氏,只是徒自着急,無可奈何。

這時,翠兒來到她的房中。翠兒說明來意之後,翡英告訴她,王府已下令今夜五更時就要讓父親從監牢裏提出舒秀才綁赴市曹處決,時間已經很緊迫了。翠兒大驚,救人的願望驅使她跪地求情,請翡英再求告父親一次,翡英說自己實在不能再向父親進言,即使進言也難有任何效果。翠兒聽翡英這樣說,又吃驚又絕望,【喜遷鶯】 一曲唱出了她此時的複雜心情,她想到過不多久舒德溥就沒命了,更加爲他的不幸感到可憐。但是,翠兒畢竟是在外東奔西走、見過世面的人,如今在又驚又急的時刻仍不放棄救人的努力。當聽到翡英說起眼下其父在河邊爲客人餞行尚未回府,而一旦回府就把令牌傳出,翠兒背身說了句 “還好”。這個細微的動作可以看出翠兒遇變不慌並富於心計,她暗中拿定盜令牌的主意,卻不對翡英說明,只是要求夜晚在此與翡英作伴。翡英沒有想得很多,就與翠兒同進內室,繼續商議舒家的事。翠兒之意在穩住翡英,等待時機。這支曲子及其夾白表現了在緊急關頭翠兒的沉着和機警,以及她和翡英的熟悉而親近的關係,但她敢作敢爲的勇氣、相機行事的智謀又遠在翡英之上。

深夜,麻逢之送走了客人,吃得爛醉回到府中。僕人麻容向他報告了令牌的事,他見時間還早,就讓麻容把令牌放在書桌上,他就在書房少睡片時,醒來就將令牌發出到監牢提取犯人。劇中這一番交代,進一步指明情勢的危急和環境的險惡,使觀者爲舒德溥的命運、也爲翠兒的計劃提心吊膽。這時,翠兒走出翡英的房門。

【出隊子】 一曲,是翠兒前去盜令牌時所唱。她趁着月光,悄悄前行,來到書房門口,看見那房內正點着燈,燈光映照在紗窗上,書房門半掩。曲詞描寫的這樣幽雅的地方,此刻卻無疑是龍潭虎穴; 翠兒進去盜取令牌,無疑是拔虎鬚、摘龍珠。然而翠做到了,她挨身進去,盜出了令牌。她急忙逃出麻府,要靠這支令牌趕快去救人。“從此去,舒生性命盡虧咱,到監中救出往天涯”,這幾句唱詞,流露了翠兒得手後的喜悅、自豪之情。

這一齣戲突出的特點是劇情驚險,扣人心絃。翠兒的俠肝義膽正是在這擔驚冒險的關鍵時刻閃耀出英雄的光彩,她的愛憎分明、捨己救人的品格也正是在這擔驚冒險的關鍵時刻顯現出善與美的本質。盜令的行爲,樹立起趙翠兒這個行俠仗義的下層市民女子的典型形象,也使她成爲古代戲曲作品中個性突出、行爲奇特的著名女性人物形象之一。後世地方劇種改編 《翡翠園》,突出表現的人物是翠兒,如京劇的 《翠娘盜令》,即以翠兒爲主角。而塑造出這個人物形象,是朱素臣《翡翠園》原作中的重要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