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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江女兒紅(第七十八回 泄義憤亂搞夫妻配 認孃親二女傾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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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江女兒紅 第七十八回 泄義憤亂搞夫妻配 認孃親二女傾真情

川江女兒紅(第七十八回 泄義憤亂搞夫妻配 認孃親二女傾真情)

上回說到屈貴珠一口答應要給堂兄屈貴和找一個老婆,出來後才覺得有些茺唐和着急,找誰呢?她突然想到了秋薇,覺得這個女子嘴尖舌怪,心術不正,還想給自己當二大嫂,前次大哥捱打,本也該打她一頓的,卻被阿婆保護了下來,只是捱了一頓罵,仍放在阿婆身邊作丫環。這種人,實在不應該再呆在四牌坊了,該讓她吃一點苦頭纔對頭。

嶽雪紅聽說是收拾秋薇,心頭當然高興,可又十分擔心,對屈貴珠說:“八小姐,秋薇可是老太太十分喜歡的貼身丫環,前次她犯的事情她一根汗毛都未被動一下,你能作主把她隨便嫁人嗎?老太太儘管就算是喜歡你,但也不會輕易放她走的。”

屈貴珠微微一笑,輕輕擺了擺手,嘻嘻而言道:“哈哈!辦法是靠人想出來的嘛!活人哪有被尿逼死的。要把她趕出四牌坊去,首先要讓我阿婆不喜歡她,仇恨她,視她爲草芥,連草都不如,不過這的確很難。巴大俠說,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嗨!有了,有辦法了!走,小雪,跟我走,看今天我屈八姐給你唱一場智攆秋薇滾出莊園而又心甘情願嫁人的好戲來,恐怕諸葛亮都想不出這個好主意來的。”

嶽雪紅心頭雖然擔心,嘴上卻說:“八小姐,你聰明膽大,一定能成功!”

屈貴珠自信地說:“成不成是告出來的,不然我白在古佛山上呆了這麼多年呀,別人說巴大俠狡兔三窟,看我八小姐也能一計成功。走!”

二人來到廣飾珠寶店,屈貴珠向舅舅黃富纔要了一尊安富土陶觀音菩薩像,爾後來到一戶農民家裏,把瓷像塗上菜油,用柴火薰了一陣,讓它變成了一尊看起來年代似乎很久遠的菩薩瓷像。

屈貴珠高興地對嶽雪紅說:“好了,成功了,這個就是我們幫人的重磅武器,也是整人的最有效的致命武器。”

嶽雪紅不知道八小姐屈貴珠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也不好細問,只好跟着她走。

屈貴珠急急忙忙回到四牌坊莊園,直奔佛堂而去,人還沒有走攏就高興地大聲嚷道:“阿婆!阿婆!我回來了!”

殷金玉正在用心地念着經文,聽見八孫女的咋呼聲,不高興地說:“啥子事,呼天喊地的,哪裏象個富家小姐的樣子嘛?哎,真不像話!”

屈貴珠興奮地對阿婆說:“阿婆,我今天激動呀,特別激動!所以聲音就特別高,腳步就特別快。”

殷金玉連眼皮都沒有睜開一下,淡淡地說:“啥子事能叫我孫女這麼多的特別呀?”

屈貴珠興奮地說:“我今天到雨壇寺去敬香,正巧碰上從仁壽報恩寺來的主持大和尚,當他知道我是您的孫女時,特別高興,又特別送了一尊唐代高僧傳下來的菩薩瓷像給您,要我回來親手送給到您手裏,讓你供放在佛堂。他說這尊菩薩價值連城,供奉起來,能保咱屈家萬世平安,千秋富貴,人丁興旺,兒孫滿堂,無病無災,身強體壯。您老人家壽比南山,長命百歲。要是打碎了,就,就,我也不好往下說了,反正是問題很嚴重。要家破人亡,老人不得好死,娃兒活不到十歲就要……”

殷金玉趕忙制止說:“阿彌陀佛,別說了,下面的話阿婆都懂,珠子呀,快拿給阿婆看看,這大師真好,還記得我是仁壽的人啊!我滿足了。”

“哎,秋薇,快來接着,慢一點,千萬別摔壞了哈!這是咱屈家以後的傳世之寶喲!”屈貴珠把菩薩鄭重地遞給了秋薇。

秋薇鄭重地接過菩薩,剛邁了半步,屈貴珠將她的腳悄悄一絆,站立不穩,一下子跌倒在地,觀音瓷像掉落於地,“咣噹”一聲,摔得粉碎。

這一下,佛堂的空氣頓時凝固了,隔了好一陣,才聽得殷金玉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啊!大禍臨頭啦!把她拉出去活埋!”

屈貴珠大聲哭起來,說:“哎呀!阿婆,這下如何是好呀,大師千叮嚀萬囑咐,要我們小心又小心,千萬不要出事。這下我們屈家就要遭大災大難了,把她交給我吧,我親自去活埋她。”

“堅決不要放過她!你這個短陽壽的,前次你惹了禍,我還寬恕了你,這一次老帳新帳一起算。”殷金玉吼過之後,蹲下地去,一邊撿着瓷片一邊向菩薩懺悔祈禱。”阿彌陀佛,菩薩寬恕我吧,我已將罪人處治了,千萬別降禍於咱四牌坊呀,咱的子孫後代呀,嗚——嗚——”她說着說着竟大聲痛哭了起來。

屈貴珠迅速把秋薇帶到了冰川井,問道:“秋薇,你準備怎麼死法?”

秋薇早嚇懵了,走了一段路仍然還是悶悶呆呆的,聽八小姐問她,這才猛然醒悟過來,連忙跪倒在地,放聲痛哭起來,並哀求道:“八小姐,別活埋我,我才十七歲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呀!別活埋我!別活埋我!”

屈貴珠說:“你不想死?真的不想死?那不行呀,我阿婆要叫誰死,誰敢不死呀,不過,我看你也實在可憐,年紀輕輕,死了可惜!好吧,我給你指一條生路,你願不願意走?”

秋薇說:“走,只要不讓我死,叫我幹啥子我都願意。”

屈貴珠說:“那好說,就讓你幹一件非常容易的而且十分幸福的事吧,給我四哥當婆娘去吧。”

秋薇一聽,急忙反對說:“你四哥,不,不行,他雖然是個鄉長,但人又矮又醜,還不一顆三寸釘。”

屈貴珠說:“不是矮子四哥,是我堂兄四哥屈貴和。”

秋薇更是反對,說:“那更不行,又窮又髒,年齡又大。”

屈貴珠不耐煩地說:“不幹算了,就照老太太的意見辦吧,小雪,把她拉出去活埋了。”

秋薇大聲叫喊道:“不不不,八小姐,你大哥答應了要娶我的,要我作他的二姨太太,他發過誓賭過咒的。”

屈貴珠冷笑道:“你做夢去吧,笑話,我大哥能看上你這種膽小怕事、利慾薰心的人嗎?”

秋薇只好把底盤端出來,說:“可我,可我已經和你大哥那個了。”

屈貴珠故意追問道:“你和我大哥哪個了?”

秋薇爲難地不願明說,吞吞吐吐的講:“就是那個了嘛,你怎麼不明白呢?”

屈貴珠嚴肅地說“不講清楚就打,小雪,打!這張嘴不打是不老實的。”

秋薇害怕捱打,只得說了:“別打!別打!我講,我講,我和大少爺已經那個,同,同了牀了,真的,我的身子都給他了。”

屈貴珠斥責道:“蒸(真)的,我看你是煮的,我大哥會看上你這種賤人嗎?長不像冬瓜,矮不像葫蘆,又嘴尖舌怪的,比那走草的母狗都不如。”

秋薇哭訴道:“八小姐,我真的沒有騙你,你大哥他的確向我發過誓的,只要我幫了他的忙,就討我作二姨太。我不管做了啥子都是照他的吩咐去做的。”

嶽雪紅氣忿地問,“是不是你們共同預謀栽髒陷害我偷了你的首飾?說,快說!”

秋薇交代說:“這都是大少爺的主意,那四塊大洋也是他拿去了。”

“你胡說,明明是你心術不正,勾結我大哥做下了傷天害理之事,反而誣賴別人。小雪,給我狠狠打。”屈貴珠氣憤地命令道。

嶽雪紅想起往事,心頭的確氣憤不已,衝上前去,狠狠打了秋薇一巴掌,可第二下卻不打不下去了,她看見這可惡的女子也十分的可憐。

屈貴珠說:“咋個只打一下就不打了?應該打她五十下。”

嶽雪紅說:“我恨不得一拳打死她,可打壞了,她就帶不了那兩個娃兒了。”

“也對,那就饒了你這一次吧。今天晚上就去成親,到了那裏,要好好當我四嫂,不要總想着作二姨太,走。”屈貴珠起身往門外走去了。

三個人吵吵鬧鬧,亦步亦趨來到了興隆場泡粑店,秋薇一看屋裏的情景,哭開了,“八小姐,放我走吧,這地方太髒太臭了。”

屈貴珠罵道:“你究竟是啥子人,一時一變的,如果再胡鬧下去,那就照老太太的吩咐辦嘍。”

秋薇實在有些心有不甘,哭道:“不,嗚——嗚——大少爺你把我害得好慘呀,你砍腦殼的躲到哪兒去了?嫁到這狗窩窩頭,我還不如死了算啦,嗚——”

屈貴和傷感地說:“我可沒有強迫你哈,你不歡喜就走嘛,我只喜歡我的來鳳。來鳳,你在哪兒呀!”

屈貴珠說:“她怎麼敢不喜歡你呢,她現在眼前只有兩條路,一條是嫁給你當婆娘,二條就是活埋。她又怕死,當然只有嫁給你嘍。小雪,去買幾斤肉,幾斤糖回來,我要爲他(她)倆舉辦一次隆重的婚禮。”

嶽雪紅鼻子一酸,含着眼淚出去了,此時,她內心充滿了矛盾,對秋薇是仇恨還是同情,此時她自己也說不清楚了。

一切皆由八小姐作主與主持,聽她發號施令,強吃強喝,不服就要捱罵,以活埋相威脅,強把二人拉在一起睡下了。就這樣一直鬧到深夜一點過,她才和嶽雪紅偏偏倒倒地回四牌坊去了。

屈貴珠已喝得酩酊大醉,但十分興奮,反覆對嶽雪紅說:“今天真痛快,又替你報了仇,又救了三條人命,還爲我四牌坊除了一大禍害,真是一舉兩得,一舉三得,八小姐如何?像個大英雄吧,這就是智慧,這些我都是向大俠客、大英雄巴山虎學來的,那幾年在山上我沒有白活。”

嶽雪紅也喝了不少的酒,但沒有八小姐醉得那麼厲害,她扶着八小姐,也是興奮得又鬧又唱,她聽八小姐酒後失言,說起在古佛山上與福娃成親之事,這件事她聽父親岳雲山講過,以爲是小孩子辦家家酒,鬧過便了事,沒想到八小姐卻那麼認真,不忘舊情。問問她,她和福娃哥的感情有多深,也從中瞭解一下巴山虎究竟是個啥子人,以此來判斷他是不是殺害父親的真兇。她故意說道:“巴山虎是有名的大棒客,亂殺無辜,還強迫你拜堂成親,當一個瘋子的婆娘,你啷個還說他是啥子大英雄?”

八小姐揮了揮手,指責道:“你不要胡說八道,看我撕爛你的嘴。巴山虎可是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從不亂殺無辜,雖然他和我阿公阿婆有天大的仇,我也喜歡我阿公阿婆,但更喜歡巴大俠。是他幫助我和福娃成了親,這隻有恩,沒有仇,我喜歡福娃,真正的愛他。可他爲啥子就不理解我哩,一陣是風,一陣是雨,一會兒火,一會兒冰,把別人都急死了。”

嶽雪紅心頭在想,八小姐這話用在她自己頭上到很合適的。但見八小姐不是隨便說說,是真心的表露,便替哥哥辯解說:“可能他認爲自己家窮吧。”

屈貴珠說:“窮可以變富嘛。聽說我們家從前也不十分富裕,是我阿公阿婆,還有我阿亞經過幾十年艱苦創業纔有了今天的。”

嶽雪紅故意說:“是不是你太兇橫了?”

屈貴珠也沒有生氣,只是反問道:“我兇嗎?老虎這麼兇,也喜歡自己的男人和娃兒嘛。我是兇,要看對待啥子人。我最恨那種陽作陰違,口是心非的人了。就是俗話說的滿口的仁義道德,一肚子的男盜女娼……”

二人說說笑笑,吵吵鬧鬧,不一陣來到了吳家咀,廟裏正傳出了鐵鐘的響聲。

屈貴珠滿嘴酒話的說:“這,這就是我的家,走,回家,去去看看我孃親。”

小雪也很想回家看看,也說:“要得,我回家去看看我的孃親。”

八小姐罵道:“你混蛋,怎麼敢學我說話。”

小雪反駁道:“你才混蛋,也敢學我說話。”

八小姐喊叫說:“她是我的娘!”

小雪也喊叫說:“她是我的娘!她纔是我的娘!”

“你,好,我不跟你爭了,就把你當作我的妹子,都叫娘吧。”屈貴珠搖搖晃晃的拐進了吳家咀,含糊不清的唱起了一首深沉的兒歌“月光光”來:

夜光光,月兒圓,月兒好像大鏡盤。

對着鏡盤笑一笑,阿媽就在我面前。

月兒圓,月兒彎,看見月亮心中甜。

黑夜有你不迷路,進廟拜母我喜歡。

嶽雪紅聽了,心頭滾熱滾熱的,問:“八小姐,你這歌真動聽,誰教你的?”

屈貴珠說:“是我五爺教我的,不過我現在改了詞了。他原句是這樣的,天上星,晶晶亮,青燈伴我守月光。長夜有你心不亂,廟裏銅人不覺涼。唉!我五爺真是一個多情的種子,我娘死了十多年了,仍然守着銅像不改初衷,鍾情於她,要是福娃對我有這麼好就好哪。”

嶽雪紅由衷的說“福娃表面上不說啥子,其實心裏對你好着的呢!”

屈貴珠問:“你怎麼曉得?你又不是他肚子的蛔蟲。”

嶽雪紅說:“這,你不是說福娃是個悶錘嗎?悶錘就是這種性子。八小姐,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屈貴珠贊同說:“也許是吧!乖僻邪謬的有啥好。”

二人推門進了大殿,只見神臺上燃着兩隻很大的蠟燭,將珍妃娘娘的銅像照得亮光光的,既莊重又慈祥。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向銅像跪了下去,又同時喊道:“娘,女兒看你來了。”

屈貴珠看了看廟堂,說:“娘,你一個人在這裏太寂寞了,今天晚上我來陪你擺一擺龍門陣。”說着爬上了神臺,坐在了神像的右邊。

嶽雪紅也爬上了神臺的左邊,說:“娘,我今天晚上陪你來了,要好好說一說我心中的苦惱和煩悶。”

“不,她是我的娘!”

“不,她是我的娘!”

“你喝醉了!亂講!”

“你才喝醉了,胡說!”

兩個人爭吵了一陣,皆因酒力發作,雙雙靠着銅像竟然睡着了。

這時又進來一個人,他提着一個竹籃,裏面放着刀頭,雞肉、糖果等供品,彎着腰,嘴裏念着詞兒,來到銅像前,不用介紹,便知此人就是屈寶駒,這是他剛燒了夜香回來,十餘年了,他已養成習慣,每天夜裏子時,都要去燒一把夜香,爾後坐在墳前自言自語一陣,風雨無阻,從不間斷。他到了銅像前,朝銅像拜了三拜,正起身要走,猛然間見銅像由一人變成了三人,嚇了一跳,急忙問道:“你們是啥子人?”

兩個姑娘此時都進入了夢境,嘴裏說着夢話,”娘,娘,你好!你活哪。”

屈寶駒一聽,嚇壞了,丟下竹籃跑出了廟門,邊跑邊喊。”珍妃娘娘顯靈啦!珍妃娘娘顯靈啦。”

屈寶駒前腳一走,隨後便跑進來一隻貓和一隻狗,爲爭奪藍子裏的供品打了起來。這一下把二位姑娘給驚醒了。嶽雪紅打跑了狗和貓,扶下了八小姐,一起回四牌坊去了。

屈寶駒一口氣跑到八斗丘,叫醒了一大羣鄉親,要他們去看珍妃仙子顯靈之事。鄉親們來到吳家寺裏,並不見另外的兩個人,不過竹藍裏的供品打翻在地,刀頭被咬去了一半,雞肉不見了,神臺上留下了兩雙清晰的腳印。

鄉親們驚呼起來了:

“哎呀!真的,珍妃仙子真的顯聖了。”

“只要有誠心,泥巴變真人,要是月珍能活過來多好呀。”

“屈五爺,恭喜你!”

第二天,月珍娘娘顯聖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傳遍了十里衝,傳遍了興隆場,傳遍了三縣五鄉,前來燒香拜佛的人更是空前絕後,十分熱鬧,遠遠超過了附近的幾個大的寺廟。

這是後話前提,話又回到那天晚上。只說屈貴珠和嶽雪紅正往四牌坊行走,當二人來到蒙子橋時,突然從竹林裏躥出來四個人,兩人一組,抓住了兩個姑娘。屈貴珠走在前面,頭上先捱了一棒,打昏過去,裝進麻袋,扛上肩跑走了。

嶽雪紅被人抓住時,心頭一驚,酒醉頓時全部消逝,揮手一打,竟把兩人打翻在地,扯開他們的蒙面布一看,是兩個年輕人,在月光下可以看清楚是袁永海與甘代全。於是問道:“你是永海哥吧,你們這是幹啥子?”

“幹啥子,你自己做了啥子壞事難道還不曉得嗎?我們報仇來了。”袁永海說。

“報仇,我們之間有啥子仇?”嶽雪紅奇怪地問。

甘代全說:“你替屈家當走狗,把唐雲子打成了殘廢。”

嶽雪紅更奇怪了,說:“把唐雲子打成了殘廢?我可沒有打過他呀?喔,那次,只有那次,大少爺不是說把他放了嗎?他在哪裏,我去看看他。”

“用不着兔死狐悲,假仁假義的裝啥子樣子。代全,走,收拾八小姐去。”袁永海轉身要走。

“站住,你們必須帶我去看唐雲子。”嶽雪紅十分着急,大聲命令道。

二人打她不過,只好帶她去了蠻子洞。

今晚的月光十分明朗,數百米之遙的石墳山顯得十分壯觀,半山腰那一排蠻子洞黑黢黢的,在夜幕下顯得格外的神祕。剛纔在對面路過時,嶽雪紅反覆看了好幾遍,真想跑過大沖的田坎,衝進洞裏去看看恩師,可眼下有八小姐跟着,她又不便去,現在正好可以去看看唐九公他老人家了。

三個人踏着露水,來到了山洞前袁永海喊道:“唐雲子,把燈點上。”

“哎,聽見了。”

屋子裏響了好一陣,一絲微弱的光亮才從高梁杆的縫隙裏鑽了出來。三個人這才進了屋,嶽雪紅看見了唐雲子,着急地問,“唐雲子,是誰把你打殘的?”

“是你們屈家的人打的,我的腿殘廢了,兩手也用不上勁了,剛纔擦了好久的火柴才把燈點亮,我這輩子怎麼辦喲?我還要供養我阿公呀。”唐雲子十分痛苦地說。

小雪鄭重地解釋說:“唐雲子,你別誤會我,我真的不是屈家的人。”

唐雲子指着的腿,生氣地說:“我不信,我不信,你不是屈家的人,爲啥子要逮我?”

小雪沉痛地說:“我當時並沒有認出你來呀,還有沒有想到屈大少爺會突然來……”

唐雲子仍舊十分生氣,說:“你幫有錢人做事就不是好人。”

衆人一起附和說:“對,幫有錢人做事就不是好人。”

“唐雲子,你們又在說胡話了。”這時從外面走來一個老人,身體瘦弱,拄着一根木頭柺杖,他在唐雲子身邊坐下,繼續說道:“雲子呀,事情已經過去了,你也不要再責怪和仇恨別人了。誰叫你去作賊呀,捱了打也只能是自作自受。古人曰:有志之士,縱然餓死,也不吃嗟來之食,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你爲阿公落了個殘廢,可阿公並不贊成你這麼去做呀。永海,你們好心會幫倒忙的,十年前你們爲福娃報仇,炸死黑虎,結果弄得又賠錢又認錯,還造成了一場大血案。你們的父親兄長都還在外頭勞改下苦力,啥子時候能回來,還沒有個定信。如今你們都成了大人了,怎麼還整不怕呢?莽撞幹事會惹大禍的。”

袁永海不服氣地說:“唐九公,您老人家膽子太小了,這世道是人吃人的世界,你不吃他,他就要吃你,窮人富人水火不相容。越忍讓越害怕越要吃虧。”

唐九公說:“我也不是怕他們,你們人年輕,只曉得拼拼打打,這不是一個好辦法。古人云:人惡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等來早與來遲,但將冷眼看世界,看你橫行到幾時。”

甘代全說:“唐九公,別指望老天爺幫忙了,這天是皇家的,它是專幫有錢人的,從不幫咱窮人。幾十年過去了,我們給老天爺燒的香和紙還少了嗎,可它從來沒有睜一次眼睛,幫咱窮人說一次話。要想不被欺負,只有把那些爲富不仁的有錢人統統全都殺了。”

嶽雪紅說:“唐九公,兩位哥哥說的話也有道理,對富人們的欺壓,只有反抗和鬥爭,才能維護咱們窮苦人的尊嚴,纔有好日子過。但反抗不等於暗殺,綁架。”

唐九公接上說:“對,這位姑娘說得對,反抗不等於暗殺、綁架,屈家的兒孫多,分佈廣,又有權又有勢,就像韭菜一樣,割不盡,哪能殺得絕嘛,弄不好還要惹火燒身,帶來更大的災難。”

“殺一個少一個,總要讓他們氣個半死。”袁永海說。

“唉,這不是一個好辦法。”唐九公嘆息道。

“可有啥子好辦法來報仇雪恨嘛?”甘代全問道:“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見他們在我們頭上屙屎屙尿,而張公百忍吧?”

這時,鄧智和屈遠志跑來了,問道:“八小姐怎麼處治,她快醒過來了。”

嶽雪紅十分堅決地說:“趕快把她放了,她一旦醒過來事情就糟糕了。我不是整你們,你們聽我一句勸,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聞香也是一個等了十年之久的尋仇者,我並沒有忘記我父母是怎麼死的,我姐姐是怎麼死的,還有我舅舅,晏三爺、甘五爺他們是怎麼被冤害的。我現在回十里衝來就是爲了報仇的。哎,時間不允許我再說下去,請你們相信我吧,現在的我仍然是過去的薛明圓,小聞香。”

唐九公激動地說:“你是聞香,你真是聞香?九公相信你。”

嶽雪紅說:“時間緊迫,趕忙把八小姐放了,不能讓她曉得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鄧智哥,帶路。”

鄧智趕忙帶路,來到一個早已挖好的坑前,見八小姐躺在地上,幸好還未醒來,嶽雪紅趕忙將她背上身,急忙朝四牌坊跑去。

快要攏四牌坊時,八小姐甦醒過來了,問道:“小雪,剛纔是不是有人打了我一棒?好凶,我好像到了另一個世界,還見到我吳三,不,是我娘,她說我要生一個像福娃一樣可愛的小寶寶。你曉得是哪一個打的嗎?我還要感謝他哩。”

嶽雪紅不能實話實說,只好敷衍回答說:“是幾個逮貓的人,我也捱了一拳,人跑了,沒有看清楚。”

屈貴珠摸了摸腦袋,自嘲般地說:“這些夜遊神,比我還玩命。這些窮人的娃兒就是開心、自在,哪裏像我們大戶人家的孩子,從小就受到各種約束,管得嚴格。住在這莊園裏,就如一個大監獄、大棺材,把人都關憨了,關傻了,關瘋了。”

嶽雪紅說:“關憨了好,免得出來橫行霸道,盡做壞事,招來萬民痛恨,像你大哥就是關少了,給他的自由太多了。”

屈貴珠從嶽雪紅的背上掙了下來,不滿地說:“哎,你啷個盡胡說八道?自由和放縱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我大哥之所以變成一個花花太歲,就是小時候管嚴了,我阿公爲了讓我大哥將來好當大官,好做大事,從小教他練武,逼他讀啥子《孫子兵法》、《戰國策》,還有啥子《三國演義》,盡看些打仗帶兵做官的書。可我大哥跟我一樣,不是讀書的那塊料。就跑到外面去做生意,可做生意他又奸不過那些奸商,也做得血本無歸,所以……”

嶽雪紅說:“看來你阿公和阿亞倒成了罪人嘍?讀《孫子兵法》、《三國演義》把人讀壞了?可笑!沒知識!八小姐,你在四牌坊進出自由,無拘無束,無人敢管,無人敢問,這總算自由了吧?”

“不算,我行動是很自由,但我內心並不自由,而且很苦,其實我也很恨這四牌坊莊園,希望它有一天全部倒塌了,變成了一個像吳家咀那樣的山莊,無遮無攔,想進就進,想出就出,沒有那麼多的老爺、少爺,太太、小姐住在一起,勾心鬥角,你爭我鬥,盡搞窩裏鬥;還沒有那麼多的家丁當把門狗,進進出出,問來問去,把人煩透了。”

屈貴珠站在原地看了一陣四牌坊莊園,又說:“我最看不慣的是那些狗仗人勢的守門狗,有時真想痛打他們一頓,我自己的房子還要受他們的限制,真氣人。”

說話間二人來到了莊園大門口,從兩邊碉樓上同時射下來兩束電筒光,有人氣洶洶地喊道:“幹啥子的?”

屈貴珠剛說了一通氣話,聽他們這麼一問,便真的生氣了,罵道:“狗眼瞎了嗎?老子回來了,看不見是不是,拿着個照狗棒亂射,看老子把你的手杆砍斷。”

“對不起,八小姐,是我狗眼瞎了,狗耳聾了,我馬上叫人給你開門。逄三,開門,小姐回來了。”

逄三早睡着了,正在做一個好夢,聽見打門聲,把好夢給驚跑了,忍不住罵了句:“哪一個狗日的,半夜三更的喊啥子喊,母狗走草哇。”

門外的八小姐聽見了逄三的罵聲,頓時怒火萬丈,大聲指責道:“逄三你這個狗雜種,你敢罵你八姑奶奶嗎?”

逄三迷迷糊糊還沉浸在美夢之中,回味着夢中那個裸體女人,似乎是八小姐屈貴珠,又像是十小姐屈貴蘭,又好似二太太新美秀(二少爺屈貴宗的妻子),反正是一個大美人,他心猿意馬摸着美人的乳房心花怒放,聽見門外之人說八姑奶奶,卻聽成了八個奶奶,接嘴道:“八個奶奶,我只要摸你兩個奶奶,我這一輩子就滿足了,哎!你究竟是哪一個鬼喲?”

嶽雪紅見八小姐氣得眉毛直豎,替她回答道:“八小姐回來了,趕快開門。”

“啊!是八小姐回來了,我該死,我沒有聽清楚,哎呀,我該死,只怪我剛纔做了夢還沒有醒過來。”逄三這一下全驚醒了,戰戰兢兢地開啟了大門。

屈貴珠衝進門來,揚手打了逄三兩個耳光,罵道:“逄三,你這個狗雜種也真該死了,敢肆意謾罵本小姐的下流話,小雪,給我打。”

嶽雪紅想到前次她逃跑時被他擋道的情景,心頭的仇恨突然間爆發了,聽了主人下令打他,雙手早忍不住了,揮起一拳打了下去,正打中鼻樑骨,頓時鮮血直流,站立不住,跌倒在地。她又不忍心打下去了,扶着八小姐回閨香閣去了。

這時,大太太黃富玉出來了,喊道:“站住!半夜三更才落屋,還打人,真不像話。”

屈貴珠委屈地說:“阿媽,你怎麼不問個青紅皁白就訓我,是他先罵人我纔打他的。”

“你平時又歪又惡,他一個下人敢罵你嗎?”黃富玉有些不相信,反問道。

“罵了,十分難聽,不堪入耳,我都說不口來。”屈貴珠氣得跺着腳說。

“你不要那麼兇,我問問小雪再說,”黃富玉問道,“小雪,八小姐說的是真話嗎?”

“是真的。”嶽雪紅答道。

“罵的啥子,原話說,不要怕羞!?”黃富玉追問道。

“我,我說不出口來,反正罵得不堪入耳,全是下流話,說要摸八小姐的兩個奶奶……”嶽雪紅如實說。

“別說了,這種人該打,小雪,我命令你再去打他五十下。”黃富玉命令道。

這時,只聽得大門口”撲通”一聲響,有人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三個人跑攏去一看,只見逄三躺在那裏,滿臉是血。

“誰打的,打得這麼重,看死了沒有。”黃富玉向嶽雪紅揮了一下手,說。

嶽雪紅一看,心頭有些着慌,蹲下身去,試摸了一下鼻孔,還有氣息,說明沒有死,又掐了幾個止血的穴位:魚際、合魚、尺澤、間使、太淵、內勞宮、曲泉、太溪、合谷、肺俞、人中、百會等穴位,大約過了十分鐘,逄三醒過來了。

黃富玉冷冷地說:“逄三,今天就饒了你,二天再敢罵主人,非抽你的筋,剝你的皮不可。”

逄三悲哀而難過地說:“大太太,我實在不曉得是八小姐回來了。”

“曉不得就可以隨便罵人嗎?看來你還是一個欺軟怕硬的傢伙喲,這種沒有家教的人,咱四牌坊不喜歡,明天就滾吧。”屈貴珠恨恨地說。

“八小姐饒了我吧,我說拐了,我該死。大太太,留下我吧!千萬別攆我走,我現在田無一挑,地無一寸,房無一間,無親無戚,出去瞭如何生活呀,出去了只有餓死凍死的呀,留下我吧!大太太!”逄三大聲哭着哀告道。

“既然你都這麼窮了,到了這麼好的地方就該好好珍惜呀,不是我們養活了你們,你出去後真的只有當叫化子餓死凍死,算了吧,碰上我這個人心善,二天好好幹吧!二天不要黃眼狗連主任都不認識了。珠子,快回去睡了,二天不要這麼晚了纔回來,外面壞人這麼多,說不定在那一天把你逮去殺了,連你投胎都找不着地方。”黃富玉說完,打了一個哈欠,先回自己的住處去了。

屈貴珠沒有再說什麼,拉着小雪回閨香閣睡覺去了。

嶽雪紅伺候八小姐睡下後,躺在牀上想起了剛纔發生的事,後悔自己不該出手這麼重,打得逄三幾乎喪了命,忘記了師父的教導。第二天一早,他一個人先起了牀,來到了大門口,不見了逄三,一問守門的向子云大爺,向大爺告訴她,昨天晚上逄三痛得不行,今天一早便到嘉門找雷洞看病去了,八成是鼻樑骨被打斷了。又說年輕人瞌睡大,脾氣不好肯定會惹禍的。又安慰嶽雪紅說,這是他自作自受,用不着爲他擔心難過。

嶽雪紅聽了,心裏反而更不安了,從衣袋裏掏出了六塊銀元來,對向大爺說:“向公公,我請你幫個忙,這是六塊銀元,五塊送給唐九公,剩下的一塊,請你買一些有營養的補藥送給逄三,我對不起他,打重了。”

向子云說:“嶽姑娘,你心腸真好,我一定幫你送去,唐九公碰上好人了。你放心,我絕不會打埋伏的,好人有好報。”

嶽雪紅叮囑道:“向大爺,你千萬別讓老太太看見了,這是我張媬媬給我治傷的錢,我人年輕,挺得住,可唐九公人老體衰就不一樣了。”

向子云讚揚說:“哎,你是難得的好人,你放心,我曉得對他講。還有,我看你人這麼好,我的提醒你幾句,八小姐的脾氣這麼古怪,你得小心點,不要惹她生氣。她一生氣天王老子都不怕的,我們做下人,得忍氣時就忍一忍。”

嶽雪紅感激地說:“多謝向大爺提醒,我走了!”

又過了數日,嶽雪紅在五里灘河壩上教八小姐練騎馬,屈貴珠是個爭強好勝之人,她不怕踢,不怕摔,經過三天的苦練,終於把白雲駒降服了。興奮之餘,對嶽雪紅說:“小雪,走,我們騎馬到興隆場耍去,聽說川東那邊來了一撥戲班子,班主是從咱四牌坊出去的,唱得非常好,我們去看看如何?”

小雪提醒道:“八小姐,聽說你們屈家和川東的夢家搞得十分僵,水火不相容,勢不兩立,我們去了會不會惹麻煩呀?”

八小姐屈貴珠不屑一顧地說:“有啥子麻煩可惹,我掏錢買票看戲,我肯信哪個龜兒子敢把我拉出來?他們川東的人時常有人過來看戲,我們也沒有把人家咋了。”

小雪還是勸說道:“還是跟大太太講一聲吧,出了事,你好說,我們作下人的就要挨打受罵了。”

屈貴珠不耐煩地說:“不講,講了就去不成了,哎,你怕啥子,有我,誰敢打你罵你,給你小鞋穿。”

小雪說:“那多叫幾姊妹一起去嘛?”

屈貴珠生氣道:“你這個人啷個這麼囉嗦,告訴你,我不願意和她們一起耍。大的大,小的小,年齡相近的性格又不合,不是太溫馴,就是太嬌氣,我一個都看不慣。可惜我九弟不在家,臭靴子也不在家。這麼大一個院子,七八十口人,竟然沒有一個我耍得來的人。想起來真還不如在山上好耍。走吧!”

小雪只好說:“好吧,我陪你去,但我總擔心害怕出啥子事情。”

於是,兩人騎上了馬朝興隆場走去,道路寬暢時,兩人並肩而行,道路窄小時,一前一後相伴而行。

屈貴珠在馬上說:“哼,有啥子事情要出,白擔心!哎,屈夢兩家的葉子越結越深,已經幾十年了,那邊老夢鄉長已換成了小夢鄉長了,這邊的鄉長也換了好幾代人,可八百斤的鍋蓋仍然揭不開,害得我都搭倒吃了好多次苦頭。假如日本鬼子打來了,說不定有一方就要當漢奸。”

小雪說:“不一定吧,也許會雙方矛盾化解,團結一致,共同抗擊外辱,只有中國人都團結一致了,侵略者才害怕。”

屈貴珠哼了一聲,說:“不可能,他們夢家肯定會當漢奸,我們屈家肯定要成爲抗日英雄。”她見嶽雪紅含有一絲懷疑的目光,繼續說:“你不相信麼?看來你沒文化,還不瞭解中國的歷史,自古以來咱們屈家都是忠臣志士,愛國詩人屈原,誰不曉得呀,還有民國大英雄屈傲。”

“屈傲是誰?”嶽雪紅並不知道歷史上有這麼一個人物。

屈貴珠驚訝地說:“屈傲是誰你都不曉得嗎,他們沒有對你講?就是我阿公屈長鑫呀!”

小雪更爲驚訝了,反問道:“喔,你阿公叫屈傲?他也是英雄?他算哪路英雄?”

屈貴珠一本正經地說:“你說他哪路英雄?他從小當兵,反清滅洋,痛打竊國大盜袁世凱。辛亥革命勝利後,又務實經商,振興國力,還買了那麼的田土,修了那麼多的莊園,辦了那麼多的工廠,開了那麼多的商店,建了那麼的學校,養活了一大批的佃戶、工人、店員和教書先生,這條石板路也是他出錢修的,更重要的是抗戰以來,親自送我四叔、兩個堂兄,一個堂弟和九弟貴家上了前線,還捐獻了大批的糧食,物資和現金,你說這些大貢獻算不算英雄,前天桃縣長還親自送來了一塊好大的金匾給他。,上面寫着五個大字——抗戰老英雄。”

小雪不服氣,爭着說:“照你這樣說,我爸爸纔是一個真正的英雄,他是民族英雄岳飛的後人,從小拜少林寺高僧學武,年輕時跟張烈武張都督手下當革命軍,後來又當了蔡鍔的護國軍,又給馬幫當鏢師,把無數的商品送到了雲南、貴州、陝西那些邊遠地方,救助了多少人誰也數不清,可他一生貧寒,不圖名,不圖利,只爲國家着急,把身邊的親人全都送上前線,戰死在沙場。他纔是一代英雄……”

屈貴珠說:“不算,不算,他要是英雄,就不會讓你來咱們家當丫環蠻蠻了。要說英雄,我們薛家個個頂天立地,人人名揚四海,薛仁貴、薛丁山、薛金鍊、薛振川……”

嶽雪紅言不由衷的故意問道:“薛振川?薛振川與你有啥子關係呀?”

沒想到屈貴珠卻大大方方地說:“他是我公爹呀,我是福娃的婆娘,福娃的爹就是我的爹呀。”

小雪對八小姐的真摯與執着,很是感動,真想撲上去抱住她,親親熱熱叫她一聲嫂嫂,但她強忍住了,反而說道:“聽別人講薛振川他是一個旱鬼呀。”

屈貴珠氣憤的揚了一下手,作出要打嶽雪紅的樣子說:“你胡說,看我打你,我原先也這麼想過,後來長大了,才曉得他是被那個喪心病狂的廣智和尚陷害了。廣智和尚這傢伙五毒俱全,十惡不赦,他不僅殺害了福娃的爹,還殺害了我的和尚叔公智聰大師,糟害了我桂家的五娘桂,桂。這種惡人存在一天,我都坐臥不寧。”

嶽雪紅明知故問道:“殺人兇手廣智和尚還在嗎?”

屈貴珠氣憤地說:“可能在,可能跑到很遠的地方去了。我若是碰上他,非一刀宰了他不可。”

嶽雪紅更加氣憤了,說:“我也要宰他,替我,哦!替你公爹報仇雪恨。”

屈貴珠拍了一下嶽雪紅的肩膀,說:“謝謝你!夠兄弟義氣。哎,咱屈家還出了一個女英雄,我阿公阿亞還在玉秀公園裏爲她塑了一個玉石雕像。她在敵人面前,臨危不懼,一下子就炸死了四個日本鬼子,比那些膽小怕死的男人還厲害。莫看我平時瞧不起她,這件事情發生後,我對她刮目相看了,人漂亮,有膽量,能文能武,我就喜歡這種人。”

嶽雪紅說:“我去看過,塑的不錯,有巾幗英雄氣質。聽說她是李師長的夫人,你們屈家爲啥子要爲她塑像呢?”

“聽我阿公講,塑了像好處多得很,一,可以每月向政府領取撫卹金,五姨媽本來沒有小孩,硬把四姨媽的貴武兄弟過續了五姨媽作了兒子,二,還可以抵幾個壯丁,就是我們四牌坊的男人不再去當川軍了。我想不通,當兵有啥子不好嘛,打日本鬼子多英雄。哎,讓開,小孩,看我的馬踩倒你。”

屈貴珠在大聲招呼迎面走來的一個小男孩,那小男孩只有七八歲,猛然間見跑來一匹高頭大馬,不但不曉得讓路,反而嚇得在原地直哭。

屈貴珠剛學會獨自騎馬,不會讓路,一拍馬,那馬反而加快了速度,眼看就要撞上,嶽雪紅從後面的馬上跳下,一個箭步衝到小男孩跟前,把他拉開了,避免了一場災禍。

嶽雪紅對屈貴珠說:“八小姐,我們下來走路吧,現在人越來越多了,撞上了多不好。”

屈貴珠說:“怕啥子,踩傷了最多付一點湯藥錢,誰叫他們不讓道。哎,騎馬比走路快當,騎馬!。”

嶽雪紅仍然勸說道:“可惹來了麻煩,反而比走路更慢。”

屈貴珠哪裏聽得進嶽雪紅的話,訓斥道:“你有啥子資格教訓我,我偏要騎馬上街。看他們誰敢惹我?”

嶽雪紅無奈地說:“憑八小姐的權勢威風,誰敢惹你呀,踩死一個人還不像踩死一個螞蟻。”

“有些人連螞蟻都不如,螞蟻還可以逗我樂,在山上的時候,我閒着沒事,就愛逗螞蟻玩,看螞蟻搬家,看螞蟻尋食,看螞蟻結婚,下蛋,把我的脾氣都磨圓了,要不然憑你剛纔那句諷刺話,我早打你一個半死了。”這時白雲駒不走了,站在原地只是叫,因爲前面人太多。屈貴珠看了一眼,說:“好吧,馬也勸我走路了,聽一聽畜牲的勸告吧!小雪,就把馬拴在這樹下吧。”

嶽雪紅提醒道:“你不怕別人牽去嗎?聽說這兩匹馬很貴,比一個農民種五年的糧食還貴。”

“貴不貴跟我沒有啥子關係,屈家有的是錢。”屈貴珠哼了一聲,又說:“誰敢偷,除非他不想活了。你看這馬鞍上寫的啥子,四牌坊屈記。”

嶽雪紅說:“聽說這馬鞍你阿公就花了五百兩大洋買的。還是找個人看到一下好些。”

屈貴珠左右看了看,說:“看啥子看,我懶的跟那些人談工錢。四牌坊的東西沒人敢偷。走,走呀!”

二人拴好馬,進街道去了。今天正巧碰上趕場,街上的人很多,見了八小姐,都小心翼翼向她打招呼,生怕語言不周惹惱了這位女霸王,招來橫禍。幾個膽大的卻在小聲議論:

“哎!八小姐有二十四五了吧,還未嫁人嘔。”

“有錢人的姑娘挑得很嘍。”

“東選西選,最後選個爛燈盞。”

“烏龜不脫殼,輩輩(背背)有一個,她幺姑屈寶鴿還不是老姑娘才嫁的麼。”

“她瘋杈野斗的誰敢要,誰要討了他肯定要當一輩子的粑耳朵。”

屈貴珠聽了,氣得兩眼冒火,回頭一看,他(她)們又閉口不言了。屈貴珠把嶽雪紅一拉,說:“走,跟我走。”

二人來到一間布匹店,徑直走進了內室,把一個穿西服正往外走的男子拉住,說:“二哥,站住!”她又把嶽雪紅拉到他跟前比了一下高矮,說:“二哥,把你的衣裳褲子脫下來。”

屈貴宗莫名其妙地問,“八妹,你要幹啥子?”

屈貴珠命令般的說:“別哆嗦,脫下來,然後出去,我要換衣裳。”

屈貴宗說:“八妹,我在做生意,你別來搗蛋。”

屈貴珠蠻橫地說:“不脫下來,我讓你生意都做不成,快點!快點嘛!”

“好好好!我脫,我脫,我這件洋裝可是五百塊錢銀元買的,不許整髒整皺了。”屈貴宗知道自己拗不過八妹,只好脫下西服後出去了。

屈貴珠又對嶽雪紅說:“把它換上,從此你便是我的男人了,我看他們還有啥子說的。”

嶽雪紅哭笑不得,不過,她倒十分願意女扮男裝,這樣可以逃過那一雙雙色迷迷的眼睛,於是便爽快的換上了西裝,儼然成了一位英俊瀟灑的年輕小夥子。

屈貴珠說:“告訴你,你一定要裝像一點,露了馬腳我可要懲罰你。”

嶽雪紅開玩笑說:“如果有哪一位小姐看上了我,你可不許生氣哈。”

屈貴珠說:“假如有人瞧上你了,我就將你買給她,讓你去作假丈夫,看看當男人是啥子滋味。”

屈貴珠挽着嶽雪紅的胳膊又來到了街上,人們見狀,自己倒羞得無地自容了,紛紛議論,並加以譴責。

“哎喲,男女手挽手敢在大街上走,真不像話,只有他們屈家的人才做得出這樣丟人現眼的事情來。”

“不過那小夥兒倒是挺標緻的,可惜年齡懸差太大了,那小夥兒頂多不超過十八歲。”

“夫大妻小,死了還找;夫小妻大,不嫁二嫁。屈家的算盤撥得太精了。”

“你看八小姐的腰那麼粗,倒像個男人,她男人的腰那麼細,倒像個女人,如果換一下就好了。”

嶽雪紅聽了,最擔心屈貴珠要換裝,小聲說:“八小姐,你千萬別再換了。”

哪知屈貴珠是個專聽反話,專做反事的人,聽了人們的議論之後,拉着嶽雪紅又進了怡心旅館,恰恰店老闆許洪順不在家,店小二是許洪順的小舅子陸興順,昨天才到旅館來幫工的,對屈家的人認識很少,見一對男女直直闖進了旅館找房間,以爲是一對年輕夫妻來住宿,忙給他(她)倆開了一個房間。另一方面又遵照許洪順的指意,忙向屈長鑫報告去了。因爲他看見八小姐長得異常漂亮,面如凝脂,質如芙蓉,眉如柳月,獻給屈老太爺,他一定高興,說不定明天便可以升官發財,成爲老太爺的心腹之人。他跑步來到搜心宮,把夫妻二人的事向屈長鑫作了誇張性的彙報。屈長鑫聽了,頓時樂得眉開眼笑,叮囑道:“去把他們穩住,千萬別讓女的走了,屈團總,去找一個藉口把他們抓來。”他向站在身邊的鄉隊副屈寶定揮了一下手。

陸興順急忙又跑回了旅館,正碰上屈貴珠二人往外走,忙攔住了他(她)倆,不讓二人出門去。

屈貴珠已換成了男裝,見店小二攔住她不讓走,怒問道:“狗雜種,你攔住我們想幹啥子?”

陸興順嬉皮笑臉地說:“不想幹啥子,反正今天你們不要走,有人想見你們,好事來了!嘻嘻!”

屈貴珠問:“哪一個?”

陸興順驕傲地說:“我們老太爺唄,川東南最有權勢的大,大大的財神菩薩。”

屈貴珠又問道:“哪一個老太爺?”

陸興順“四牌坊屈長鑫屈,屈老太爺,他是我的親家爺。”

“你曉得我是哪一個不?”屈貴珠冷笑道。

陸興順高傲地說:“我纔不管你是哪一個,反正沒有我親家爺權勢大,是他讓我攔住你們的。”

屈貴珠罵道:“又來了一個砣子娃兒,我的權勢不大,可巴掌大。”說罷,揚起巴掌向陸興順打去。

陸興順捱了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痛,惱怒地吼道:“噫!你敢打我,膽子太奎了嘛。不想活命了,來人呀,把他抓到鄉公所去,看他龜兒子的啷個歪。”

幾個人衝上來,被嶽雪紅一陣拳腳,打得鼻青臉腫,七零八落。這時屈寶定帶了十幾個鄉丁跑來了,陸興順像見了救星似的,大聲喊道:“屈隊副,快,快把她們抓,抓起來,他們想逃跑。”

屈寶定已認出了八小姐屈貴珠,吃驚地問道:“八侄女,是你呀,你爲啥子到這裏來了?”

屈貴珠氣憤地說:“來這裏換一下衣裳,沒想到被這個狗雜種攔住了。”

屈寶定對陸興順吼道:“你的眼睛瞎了嗎,連八小姐都不認識嗎?”

陸興順一聽傻了眼,趕忙跪倒在地,直向屈貴珠磕頭求饒,哭着認錯道:“八小姐,對不起,怪我不認識你。”

屈貴珠訓斥道:“不認識就可以這樣對待我嗎?我們屈家的臉面全被你們這些龜兒子丟盡了。今天幸虧碰上是我,如果是一個外鄉人,豈不要遭受苦難嗎?傳將出去怡心客棧豈不成了黑店了嗎?”

這時,許洪順買了東西回來,一看情況不妙,趕快推卸責任,並把陸興順痛罵了一頓。

屈貴珠怒氣未消,說:“光罵有個屁用,隔着衣裳摳癢,解決不了問題。大阿亞,先把他抓到鄉公所關起來,等我看完戲再來收拾他,然後再交給葛二孃,看她怎麼處理,親戚親戚,狗仗人勢。”

屈寶定雖說是一個長輩,卻不敢不聽從八小姐的指令,不管陸興順如何認錯,哀求,也無濟於事,被綁上棕繩,送到鄉公所去了。

屈長鑫正在搜心宮巴心巴腸等美女光臨,卻見屈寶定垂頭喪氣而歸,忙問原因,屈寶定不敢隱瞞,如實說了。屈長鑫聽了,當時被弄了一個大紅臉,十分難堪,沉默了一陣說:“真該他倒黴了,怎麼惹到八小姐了嘛。八小姐如果真要回來打他,他經不住打,亂說出去怎麼辦,八小姐可是最崇拜我的呀,還不如把他放回家去算了。”

屈寶定擔心的說:“把他放回家,他嘴巴不穩,四處亂講不是更糟糕了嗎。”

屈長鑫說:“是呀,罈子口好封住,人的嘴巴難封住呀。”

屈寶定小聲地說:“要想他不亂說,除非讓他變成啞巴。”

屈長鑫說:“還是你娃娃聰明,曉得怎麼整,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辦的漂亮,阿亞有賞。”

屈寶定跟了屈長鑫幾十年,完全瞭解他的心思,說:“阿亞,請放心,我會辦好的。”說完,回鄉公所去了。

八小姐屈貴珠換上了西裝,挽着穿着華麗的小雪又來到了街上,這時快散場了,人已沒有那麼擁擠了,見來了一對時髦的年輕夫妻,又闊氣,又出格,真是又羨慕,又忌妒。見他倆二人手挽着手,肩並肩,親暱相擁,真是少見多怪,猶如觀看稀奇動物一般,跟在後面,議論紛紛。

“哎喲,大地方來的人吧,太出格啦。”

“傷風敗俗,沒有家教。”

“聽說大城市的人都是這樣。”

“這裏又不是大城市,都這樣搞,民風必然敗壞,就沒有體統了。”

嶽雪紅沉不住氣了,說:“八小姐,放手吧。”

“不,偏偏要氣一氣這些老土氣、老封建。”

二人來到古橋邊,遊七將她倆攔住,向她要過橋費。八小姐揚手便給了他一巴掌,說:“一個巴掌一分錢,還要不要?”

遊七沒有認出八小姐來,伸手抓住八上姐的手腕,說:“不給錢還打人,你狗膽包天,你今天得給老子……。”

“鴨青鬼,你把手放開,再不放,我把它砍掉。”屈貴珠掙不脫手,厲聲喝道。

嶽雪紅一揮拳頭,打掉了遊七的手,斥責道:“你連八小姐都認不倒嗎?”

遊七眯起眼睛睃了一下屈貴珠,說:“八小姐是個女的,他是一個男的,怎麼會是八小姐呢?冒充咱主人罪加一等,走,到鄉公所去,把你婆娘一起帶上,今天老子要叫你打一還十。”

屈貴珠冷笑一聲,說:“別說大話了,到了鄉公所我要你腦袋搬家。”

“你纔是說大話,我一看你們的樣子就是外地來的,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今天你們就是省長的公子,軍長的小姐也得聽咱屈家的擺佈。今天別說你打了我,就是沒打我,也照樣走不脫,誰叫你婆娘長得這麼乖,我們老太爺最喜歡你這種女人,走!跟我走。”遊七洋洋得意地說。

屈貴珠脫下帽子,把長頭髮一甩,又打了遊七一耳光,厲聲喝道:“走呀。”

遊七一看果真是八小姐,頓時嚇得面如土色,一下跪到在地,直喊饒命:“八小姐饒命!我這狗眼睛瞎了,沒有認出你來。我該死!我真該死!”

屈貴珠氣忿地說:“今天我碰上鬼了,一個個都扯着咱屈家的幌子在外面招搖撞騙,曉得底細的知道是家奴所爲,不曉得的還真以爲是主人的意思,你們在外橫行霸道,爲非作歹,欺壓民衆,最後的罪惡都全部算在了我阿公和阿亞頭上,甚至是我八小姐頭上,你們這些奴才們太可恨了,我恨不得把你推倒瀨溪河去喂烏龜。”

遊七知道八小姐敢說敢做,真的害怕了,大聲哭道:“我是鬼迷了心竅,我有罪,我該死,八小姐饒了我吧,我對你們屈家,屈老太爺、大老爺、老太太忠心耿耿的。饒了我吧!我以後再不敢胡說八道,胡作非爲了。”

“饒了你,你今後還會禍害衆鄉親。你是賈千安排的,回去找他發落,處理不恰當,我連他一起治罪,我不信,我治不了你們這羣烏龜王八蛋、妖精害人蟲。”屈貴珠越說越激動,對衆人宣佈道:“這座橋以後不許再收錢了,他們如果還要收,就來找我,我替你們把錢要回來。這塊碑還是我和我男人福娃一起發現的,沒有這塊碑,你們收屁的個錢。”

人們歡呼起來,稱讚八小姐是個大好人,大菩薩。屈貴珠笑道:“只要你們不罵我是八瘋子,野姑娘,女霸王就託福求財了。”

人們又是一陣歡笑,開心地走過橋去,又歡喜地走過橋來,好像在參加一座自己親手建造的大橋的落成典禮一般開心。

八小姐又戴上了一定男士帽子,拉着嶽雪紅到川東古橋鋪看戲去了。然而到了古橋鋪,八小姐屈貴珠戲沒有看成,反而惹來了一身的氣惱。

要問其中是什麼原因?欲知詳情,請看下回分解。